老板为了先稳住石之柔，开始和她周旋，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：“你是哪里的？你父母呢？你怎么一个人到这临城庄来了？”
石之柔单纯的以为老板是关心她，看她一个人危险，毕竟眼前这个大叔是她失去家人后第一个这样关心她的人，一时间她封闭的心好似被人划开一道裂口，引诱她将所有的事都告知这位仅一面之缘的大叔。
“我是附近村子里的，爹娘都死了，我...”她有些犹豫，毕竟自己的身世不能让外人知道，毕竟这次去京城是为了报仇的，想了想接着道：“我是到京城去寻亲的，听说有个亲戚在京城做生意，我想去投奔他，可我不知道京城的规矩，想多买些包子，还请您可以指点一二。”
老板显然对这样的解释保持怀疑态度，不死心的追问：“你家里就没一个还活着的？”
“有啊！”石之柔抬起满是裂口的小手指向不远处的牛车接着道：“它是我们家的老牛，就只有我和它还活着了。”
老板顺着石之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，这牛的年龄的确已经不小了，可这也不能证明这牛就是她的，万一也是她偷的呢？
“这真是你们家的牛？”老板谨慎的询问，石之柔却没看出什么异样，自信满满的喊着老牛的名字：“老黑！”
老牛转过头来，发出牟牟~的声音回应着，这下老板是彻底信了，这牛是她的，那她就不是小偷，想明白的老板还想说什么，就听到不远处一队官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，还伴随着自己儿子的催促：“就在前面，就是前面的包子铺，快点！”
老板羞愧不已的一把拍在自己脑门上，都怪自己没搞清楚就贸然让儿子去报官，偏偏儿子腿脚还是出了名的麻利，这下可真是无地自容了。
不明所以的石之柔还探着脑袋想看看发生什么了，没想到一个小男孩快步跑到自己面前指着自己大喊：“就是她，她就是小偷，快把她抓起来！”
石之柔顿时呆滞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男孩，若不是她现在吃的太撑起身有点费劲，这男孩的手怕是已经断了。
老板见状，忙起身陪着笑脸解释道：“各位官差老爷，都是误会，这小姑娘不是小偷。”
一旁的小男孩倒是跳了脚：“爹！不是你让我去报官的吗？怎么现在又说她不是？”
... ...
看着气急败坏的男孩，不怒自威的官兵还有着急解释的包子铺老板，石之柔呆若木鸡的坐着，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表里不一。
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，原来城里的人还会耍两面三刀这一套，面上与你和善亲厚，嘘寒问暖，可背地里却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你当做小偷抓起来，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人心险恶，原来不只是与你有仇的人才会害你，就连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可以轻易的就将你原本的认知捣毁，原来和善的面具下也可以隐藏一颗多疑的心。
石之柔就这样冷眼瞧着，原本村子里的人是那样的淳朴，喜欢你，厌恶你，憎恨你都写在脸上，不用费尽心思的去猜，更不用担心自己不知何时就得罪了人，冷不丁在背后给你来上一刀。
担惊受怕的滋味她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，就在这一个不起眼的包子摊上。
好容易打发走官兵，老板满脸愧疚的转过身来看向石之柔，低垂的眸子里满是歉意：“真是对不住了，一场误会，吓到你了吧？”
石之柔还未从沉重的思绪中抽离，看着老板的脸她不知该说点什么，也不想说什么。
老板见女孩不说话，拉过小木凳又坐了下来，满心愧疚的他只想做点什么可以弥补一二，他开口道：“你不是想知道京城里的规矩吗？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...”
石之柔依旧是没说话，冷眼瞧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出她从未听过的东西。
“京城不比外面，里面全部都是达官显贵，那里有钱人太多了，仗势欺人的人也有很多，他们会看人下菜碟，你若是一时间找不到亲戚，也不要去官府，那里的官都不管这些小事，京城里消息最灵通的要数丐帮的孩子们，你身上的衣服也可以轻易混进去，从乞儿的嘴里知道很多东西，京城里马车很多，不论见到什么样的马车都要让行，见到任何贵人都要离他们远点，他们最不喜欢乞丐......”
老板喋喋不休的说着，石之柔便安静的听着，没有打断，没有提问，认真的像是不远万里求学的虔诚学子，不舍得错过每一个字，因为对她来说，老板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无比重要。
不知不觉，夜色弥漫，灯华初放，街面上的人少了许多，很多摊主都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准备回家，老板也终于结束了唠叨：“行了，我知道的就这些了，你要记住，若是遇到避不开的贵人就行礼，万万不可直视，贵人们不喜欢。”
石之柔失神般点点头，今日所听到的可谓是完全颠覆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，原来那些贵人随便一身衣裳都要十几两银子，相比之下养父母辛苦一年不过勉强能攒下一贯钱罢了，这是何等的悬殊啊！
想想自己活了十三年，见过最厉害的人也不过就是附近庄子上的佃户，他们有主家发的俸禄，逢年过节还能领到赏钱，身上穿的都是棉制的衣衫，看上去很是好看暖和，那些什么锦，什么锻更是从未听说过的金贵。
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麻布，粗糙的让人心生怜悯，难怪，出了村子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小乞丐，嘴角勾起一抹惆怅的弧度，原来自己不过是个乞丐罢了。
她起身告辞，老板却说：“入了夜，城外不安全，城门下钥后，你想进来都难，最好还是在城里先住一晚，明日一早再走也不迟。”
初来乍到的她还是无奈的听从了老板的劝诫，好在自己将所有的家当都带了出来，一床棉被也够她用的了。
冷风交加的夜里，小小的女孩努力蜷缩在冰冷刺骨的板车上，老牛也乖巧的卧在一旁，小女孩从还算温暖的被子里探出小脑袋，无助的视线落在老牛微微起伏的躯体上，轻叹一声：“从今以后，就是我俩相依为命了。”
她不知道姐姐口中的温巧是否还活着，没见过大世面的她是否能在所谓的官员府邸里坚强的活下去，更不知能否为那些枉死的冤魂复仇，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，人的恐惧往往都来源于那些未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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