娄夫人低眉垂眼的跟在宫人身后，一路上看到许多宫人在打扫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府邸，心中惶恐之情更甚。
等走到湖前堂时，后背已然被汗水侵蚀殆尽，额上的汗珠也是哗啦啦的往外冒，手心的汗珠也是止不住的流，整个人就好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。
宫人引着她落座，又为她上了消暑的茶水，这才退至一旁颔首而立。
她不知道的是，太子妃正在不远处的屏风后悄然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眸底。
只见夫人垂着头，时不时看向手边茶盏，看着因低温而凝结的水珠沿着杯沿缓缓而下，早已干渴不已的喉间更加如烈火般灼烧。
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，她最终还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，顿时清凉侵袭全身，再加上这堂中摆放着几个装有冰块的大缸，微风轻过，带着阵阵凉意袭来，不多时也就感受不到太多的热气，躁动不安的心也逐渐平复下去。
一旁的谷英低声问道：“姑娘不出去吗？”
石之柔眼神落在堂中妇人身上，同样低声回应：“再等等。”
谷英不知姑娘在等什么，却也知道姑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，也就不再多言什么，跟着姑娘静静等待就是了。
隔着屏风的石之柔看到娄夫人就如此安静的坐着，没有好奇的东张西望，没有不耐烦的抬眸，更加没有透露出半点不规矩的姿态，全程端正的坐着。
石之柔感到有些意外，一个小生意人的夫人竟然如此懂礼数，甚至比权如这个官宦夫人都要好上许多，真是叫人惊奇。
等了半晌，石之柔湛蓝色身影终于出现，娄夫人连忙起身，下跪参拜：“民妇给太子妃娘娘请安！”
按理来说，官员的母亲是不需要向除官家以及皇后之外的人行如此大礼的，可她依旧是礼数周全，没有一丝怠慢。
石之柔缓缓来到主位上落座，满意视线落在堂下妇人身上，语气中充满了柔和：“娄夫人不必多礼，起来吧。”
“谢娘娘。”
妇人战战兢兢起身，低眉垂眼的站着，双手规矩摆放在腹前。
“坐吧。”
“谢娘娘。”
“谷英，为夫人看茶。”
“是。”
娄夫人落座后依然是这般拘谨模样，还是石之柔先开了口，打破这凝滞的气氛。
“夫人尝尝这茶，可还能入口吗？”
“娘娘客气，您这里的茶自然是极好的。”
“我不是个喜欢兜圈子的，今日劳烦夫人过来，是有一件要事相与夫人商议。”
“娘娘但说无妨。”
“前几日的诗会上，有幸与娄家公子见过一面，听闻公子尚未娶妻，便想着问问夫人，可有中意的女子吗？”
这话说的敞亮，娄夫人立刻便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：“不瞒娘娘，小儿刚刚入室不久，家中还未有准备。”
“既如此，我这里倒是有一合适人选，不知夫人可有兴趣一听？”
“娘娘说的是...”
“说来也不怕夫人笑话，便是我娘家四妹妹，叫石燕荣的，前几日的诗会上，她也去了，与贵府公子有过一面之缘。”
娄夫人沉思半晌，缓声道：“民妇好像有些印象，小儿回去之后也与民妇提起过，只是不知她是娘娘您的妹妹，小儿眼拙，还望娘娘莫怪。”
“无妨，我是想着，既然两个孩子有意思，我便豁出这张脸皮，想着问问你们做父母的心意。”
“娘娘厚爱，民妇感激不尽，只是...”她说到这略有停顿，好似有些难以启齿，石之柔也就安静的等待。
只听她接着道：“只是婚姻之事向来都是父母出面，劳烦娘娘亲自说明，是娄家的幸事。”
这话的意思石之柔当即明白，丝毫不怵，淡然道：“不瞒夫人，我祖母年事已高，这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，我父亲便自请回府照看，成日里忙得抽不开身，我家大娘子前些日子刚承受丧女之痛，也是悲痛万分，无暇顾及其他，好在有我这个大姐姐为妹妹们计较，为父亲分担，也是我作为长女该做的。”
一番话下来，石之柔愣是将家里的一团乱说的有理有据，挑不出一点错来，甚至还要将父亲的孝心高高捧起。
娄夫人眸底闪过一抹不忍，有些惭愧的说道：“原来如此，石大人孝心感天动地，娘娘更是为父分忧，仁孝之至，民妇实在敬佩，想必在如此环境下长大的女儿定是端庄得体，无可挑剔的。”
娄夫人这话便是认定了石燕荣这个儿媳，石之柔也很是满意，随后有的没的聊了几句便让人好生送娄夫人出去。
娄夫人走后，谷英不解问道：“奴婢瞧着这个娄夫人怎么好像不是很诚心的样子？姑娘当真要将四姑娘嫁过去吗？”
石之柔端起手边茶盏轻抿淡道：“这个娄夫人别看她是小门户出身，说话时总是给自己留有一线余地，她只夸赞石家的女儿好，却不明说这门亲事，八成是要回去与她家主君商议。”
“那万一不成，岂不是要伤了四姑娘的心了？”
石之柔媚然一笑，心中早有定夺：“她没那么傻！如此好的亲事，别管是摆在谁人面前都没有理由拒绝。如今朝上太子独大，她儿子随入室不久，可也是靠着自己名正言顺考上的，自然不是个蠢的。能娶到太子妃的妹妹，就算是攀上了太子这颗大树，与他娄家乃是诸多易事，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，我们就等着他们上门提亲就是了。”
“可若是他们像宋家一般，只是为了太子的权势，不肯真心对待四姑娘该如何？”
“他们不会的！”
“姑娘为何如此肯定？”
“不是我肯定，是我相信燕荣的眼光，若并非良配，她又怎会为了这门亲事绝食抗议呢？再说了，有我这位太子妃姐姐在，燕荣的嫁妆自然是丰厚的，婚后不用被任何人挟制，就算是过的不如意，也还有我为她处理这些琐碎的事，我便是她最坚实的后盾，谁人也不敢苛待了她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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