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清空了，司命更自在，坐在床沿，一面用法器为苏津查看，一面问时桑：“七殿下在这住得如何？”
一心只在苏津身上，时桑不想与司命多言，敷衍道：“不错。”
“之前应当是不错，现下嘛，”司命意味深长，“风雨飘摇？”
时桑没接话。
司命倒也不赧然，收起法器，从袖中掏出一枚珠子，搁于掌心。她再问：“殿下打算何时回凡间？”
抬眸，时桑怔了一瞬，反问：“司命仙官如何以为？”
“现下是个不错的时机。”司命掌心生出一把火来，将珠子灼热，珠子很快化成一团光，她翻手盖在苏津额心，那光缓缓渗入苏津的身体中。
凝望着榻上熟睡的人，时桑再问：“你是来接我回凡间的？”
“不是啊。”收起手，司命轻笑，“我不插手你们的事。不过是与你闲聊罢了。七殿下不要介意。”
不知为何，对上她的笑容，时桑不由得背后一凉。
他从前总说苏津没心没肺，可其实司命才是真的如此，仿佛在她眼里，任何人的生死都无关紧要。
“玠清。”弱声响起，苏津醒了。
她皱着眉，迷迷糊糊的，向着时桑伸出手，“夫君。”
时桑立即握住了她，神情舒展，眉眼中透着温柔。
司命起身，“醒了，我就走了。”
“玠清。”苏津再唤。
司命看她，“作何？”
“你……”苏津挣扎着要坐起，时桑赶忙来扶她。
靠着时桑的臂膀，她看着司命，眼神里搅动着悲伤，“你避我不见，可是因你觉得天帝所行为对，我为错？”
眉头微皱，但只转瞬即逝，司命还是那个不露行色的司命。
她道：“我所以为的对与错都不重要，我不过是在履行我的职责。”
说罢，她扬长而去。
苏津垂眸沉思片刻，随即抬脸，同时桑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，“夫君，抱歉，我让你担心了。”
时桑摇头，轻声道：“再休息会吧。”
苏津躺下后，时桑未离开，就坐在床沿，凝视着她，陪伴着她。
翻了身，苏津面向内墙，如睡着一般沉默。
许久，传来沉闷一声：“夫君，明儿，我送你回凡间吧。”
已至傍晚，屋外头斜阳倾洒，漫天的橙色，恍若橘子挂满枝头，暖意纵横滋生。
屋内亦有光，姑且覆在窗旁、门口，卧榻内侧仍旧昏暗。
时桑侧目，视线越过窗框，落于天边的晚霞。
他哑然半刻，方才迟钝启声：“好。”
分明是从踏入狼珩的那日伊始，他就知会有这么一天。
他分明就早就做好了要回去的打算。
分明即使明日不走，两月后也还是要走。
可他就是不舍，无论打算了多久都没用。
他不舍狼珩，更不舍苏津。
现下的离开，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陪伴。
原本想透彻了的道理，又变得模糊迷惘了。
“夫君，你不会是舍不得吧？”苏津再转过来，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，一如平时，意气飞扬，生机盎然。
她的面庞似乎在发着璀璨的光，叫时桑挪不开视线。
一见她如此嘚瑟，就不想让她得逞，时桑扭头：“不会。”
撇撇嘴，苏津再道：“夫君，说谎可是不好的习惯，像你这样的读书人，更不能说谎！”
拉过薄被盖在苏津脸上，时桑凉声交代：“你休息会。”
扒拉开被子，苏津狡黠地吐了吐舌头，“夫君，我们明天就要分开了，我现下怎么睡得着呢？”
“那你想做什么？”时桑问。
“夫君，我想……嘿嘿……”苏津窃笑，“想……”
“不行。”
苏津瘪嘴，“我还没说呢。”她再度神采飞扬，“那我们聊聊天。明天你就要走了，你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？”
打量了她须臾，尔后，时桑以漫不经心地口吻问道：“你喜欢我五哥什么？”
“咳咳。”苏津猛地被口水呛到。
未料到苏津会这般反应，时桑大惊，想要帮忙，又无从下手，手忙脚乱。
最终，苏津在时桑的帮助下倚在床靠上，她抚着胸脯，平息了咳嗽。
靠了会，她瞟了时桑一眼，挠了挠眉骨，羞赧地问：“你如何得知的？”
“书上读到的。”时桑起身，走到桌旁，从案台上的一沓书中抽出了一本。
他回来后，便将书丢到苏津手上。
打眼一瞧，书名题了四字——《九天秘事》。
舔了一下唇，苏津慌忙道：“夫君，你听我狡辩……不是，你听我解释。”
侧过身来，时桑淡漠相对：“你说。”
抿了抿唇，苏津道：“那时候，仙族计划向妖族开战，你五哥头一个反对，在启明殿和天帝吵得不可开交，旁的神仙都是缩头乌龟，不敢站出来反驳。唯独你五哥，鹤立鸡群，所以啊，我一下子就对你五哥产生了……”觉察到旁侧的杀意，她话锋一转，“敬仰之情。”
敬仰之情？时桑冷笑，“你记得可真清楚。”
“我……”刚想辩解，苏津倏地意识到什么，反客为主，问道：“夫君，你是在吃醋吗？”
时桑一怔，迅速捡起书快速翻阅，对苏津的话置若罔闻，兀自道：“书上说，你为向我哥求爱，拔光了一只青鸟的毛，为其做了件七彩羽衣。”
翻到那页，他顺手将书扔到苏津眼前。
白纸黑字，写得明明白白。
苏津嘟囔：“这书是谁写的，竟对我的生活了如指掌！”
对上时桑拷问的眼神，她讪笑两声，进而哄道：“夫君，我那时候年少不更事，后来我幡然醒悟，其实我的真爱是你啊。你翻一翻，这书后面肯定也写了我对你的爱意。”
时桑诚恳：“没写。”
“怎么可能？”
“作者在结尾处说会出《九天秘事·二》，但我翻找了整个书房，都没有第二册。”
苏津：……弃坑的作者都要遭天打雷劈。
“夫君。”她小心翼翼地握住时桑的手。
时桑没拒绝，任由她握着。手背贴着她的掌心，柔软的触感蔓延至心里。没看她，视线钉在地上，他又问：“如若五哥没去南海守灵，你可会一直喜欢他？”
“不会！”苏津举起手来发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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