妆毕，卓云鹭终于站起身，朝着孟和一笑，做出个“请君欣赏”的动作：“怎么样，我的易容技术是不是出神入化？”
孟和下意识地点头。
卓云鹭的手法当真是了不得，用的道具很常见，耗时也不算长，巧妙之处就在于，能通过细节的改变，精准地将五官变成另外的样子，还不留痕迹。孟和见过一些人使用人皮面具，虽然脸部轮廓样貌都改变很大，仿照什么人也能做得惟妙惟肖，但面具毕竟是假的，表情、神态就会不自然。卓云鹭是直接在自己的脸上做了改变，皮肉仍是他的皮肉，于是就自然多了。
孟和感叹，他心中那个 风华无双的小将军，就这么变成了形容猥琐、五官平凡无奇的市井之人，连带那脸上的笑容，都虚伪到可憎。果然，自己还是挺执泥于皮相的。
他看着卓云鹭，好奇地发问：“你这手法很是专业，学过？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卓云鹭有点得意，“教我的人，可是千面圣手黄老先生。他觉得我在易容术一道很有天赋，亲自教导我，给他那些徒子徒孙羡慕地不行！”
孟和没有听说过千面圣手，不过只听这名号，就知道不是普通人。他有点想笑，又有点佩服卓云鹭。自打相处以来，他逐渐发现卓云鹭实在是异于常人地聪慧。好像无论什么事情，到了他那里都能轻易掌握，而且还掌握地很好。
孟和又问：“易容是江湖上常见的伎俩，按理说上不了台面。你一个世家公子，又不需要行走江湖，干嘛要学这个？总不会，又是为了跟卓帅斗智斗勇吧？”
卓云鹭又在捣鼓头上的布条，一边弄一边回答：“这件事，倒跟我爹没关系。你没觉得，易容很有意思吗？我娘因为喜欢各种妆造，稍稍懂得点其中门道，教过我一些。后来机缘巧合遇到黄老先生，我仗着自己会那么点鸡毛蒜皮的本事，就去挑战他，结果……”
他没说结果如何，不过，显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。
“总之，他老人家觉得我很不错，就不计前嫌，倾囊相授。只不过，我爹抓我抓得紧，我不可能总在外面混，所以跟随黄老先生学习的时候不长。不过，单是他教会我的一样两样，拿出来就足够用了。”
“那你能不能把自己伪装成很漂亮的姑娘，或其他容貌不错但跟你截然不同的男子？”孟和真诚发问。
卓云鹭眨了眨眼睛。奈何此时他的眼睛已经被遮住了大半，所以眨动起来并不怎么好看：“细说起来，我学到的，好像都是扮丑，没有美化。”
孟和讶异地张大了嘴巴：“啊？”
致力于扮丑吗，怎么有人的脑洞这么清奇？想要改头换面不被认出来，也不一定非要扮丑才行吧，变成另一种美不也说得通吗。
“这有什么奇怪？”卓云鹭已经开始仔细挑选床上的两套粗布衣裳了，挑剔地对比着，拎起来看了又看，“我本来生的就那么好看，再怎么装扮，能好看过原来的样子吗？所以啊，我学的这些技术，对于别人来说，可能不算全然扮丑。但到了我这儿，就真是为了遮盖我的天生丽质了。只有对自己的容貌不自信的，才需要学那些美化的功夫。”
孟和算是对他五体投地了，就这样还不忘夸自己一顿。他干脆朝着卓云鹭抱拳拱手：“那卓大家您继续装扮吧，我不懂其中门道，还是老实闭嘴地好！”
卓云鹭给自己挑了石灰色的布衣，把剩下那一套颜色稍微好看点的，留给了孟和。
“喏，你一会把这衣服换上，那边还有一块面纱，也戴上。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袍，换上粗布衣衫。穿好之后，卓云鹭在镜子里照了照，嘴巴一撇：“我顶不喜欢这种老气的颜色，但是没办法，接地气嘛。唉，委屈我这绝世容颜，被伪装成这样，啧啧啧……”
孟和配合地换好了衣服，但是那个白色的面纱，他心理上十分抗拒：“这个有必要吗？面纱不都是女子戴的吗，我为什么要用？”
卓云鹭就好声好气地哄骗他：“谁说只能女子使用了，像你这么好看的男人，同样可以用。戴面纱是为了保持神秘感，‘犹抱琵琶半遮面’懂不懂，半露半遮才是最撩人的！”
“可我是个男人，为什么要撩人？”孟和再次提出疑议。
卓云鹭忽然觉得，孟和这人哪儿都好，就是好奇心太重，揪着一个问题不放，这点不太好。他含糊地回答：“谁说男人不可以撩人，那你要这副皮相干什么，不觉得浪费么？”
这简直就是歪理邪说，孟和气不打一处来，决定如果卓云鹭不说清楚来龙去脉，就绝不戴那面纱。
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，卓云鹭七窍玲珑心思，怎么可能摸不透。见孟和脸色不善，便赶紧赔上笑脸：“昨夜咱们跟踪那伙苍狼人，去的那处窄巷，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同？”
孟和没好气地回他：“有什么不同？我既不是大康人，不懂得你们的规矩，也不如卓将军您聪慧，哪里能看出不同？”
“哎哎哎，别生气别生气！”卓云鹭脾气好得不得了，满脸堆笑，赶紧一五一十和盘托出，“看不出来不打紧，我跟你说不就完了吗！是这样，昨天在那个巷子里，我看到一户人家门边放了不少箩筐，门上还挑了盏灯笼。”
“这两样很奇怪吗？”孟和问，“不都是寻常东西？”
卓云鹭点头：“当然奇怪，不对，应该说是特征明显。你在苍狼长大，不知道大康这边的市井之流，做什么买卖的都有。特别是昨夜咱们去的那种地方，住户真是三教九流，鱼龙混杂。那户人家因为距离苍狼人接头的院子很近，所以引起了我的注意。他们门前的箩筐都是较大的尺寸，比寻常人家的大了不少。灯笼罩的颜色也偏深，不是普通照明用的。所以那一户，应该是人伢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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